20250109，周四，晴

#全民健康信息场#

回顾9年前的文章，现在仍有指导意义

从计划生育，到生育计划。

张女士今年40岁，女儿已上初中，新年刚过，她就到阳江市中医院咨询备孕。全面二孩政策宣布以来，阳江中医院的妇产科门诊咨询量不断上升，高龄妈妈更是来了不少，因此这里专门开设了“二孩门诊”。

“年龄35岁以上的比较多,一般都要做相关的性激素检查，还有肝功能、肾功能检查，在我这就诊的年龄最大的有50岁。”阳江市中医院妇科门诊副主任李孔益说道。

北京大学人口所乔晓春教授告诉记者：“全面二孩政策实施以后，哪个人群是最急于想生第二个孩子，不是年轻人，而是中年人，就是35岁以上生育的人群，叫做高危生育人群。我们的技术队伍是不是准备好？我们有没有那么大的一个服务的人群？”

执行36年的计划生育政策调整，面对可能出现的人口生育小高峰，一系列配套措施将如何跟进？ 1月5日，中央发布相关规定，明确生育登记服务将取代实施多年的生育审批制度，对生育两个及两个以内孩子的，家庭可自主安排生育，只需到现居住地或户籍所在地相关机构登记备案即可。

本周，一些地方已经率先发放了新版生育服务证，在河南洛阳，市民王先生和他的爱人就成为当地拿到生育服务证的第一对夫妻。当天他们带上了身份证、户口簿及结婚证去便民服务站登记，不到十分钟就办理完毕。

在乔晓春教授看来：“审批是一种管理，登记是一种服务。登记是记录，记录以后，才可以跟上一些配套服务。中央决定讲得非常好，现在要从管理向服务转型，必须大大地弱化管理，才有可能真正实现服务。”

不需要层层签字盖章，不再为繁琐材料东奔西走，简化程序也许是改变的第一步。由于很多地方目前尚未完成修法工作，“全面二孩”实施细则的出台在各地也进度不一，新政真正落地仍需时日。而长期以数量管控为核心的人口政策，未来能否真正回归到以人为核心？

广州市越秀区六榕街道办计生办主任陈艳告诉记者：“实实在在的文件还没有落地，但目前只要是有咨询群众，我们都会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有政策出台，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居民群众。”

据媒体报道，随着全面二孩政策放开，为了避免女员工扎堆怀孕影响正常工作，吉林长春就有企业制定“新规”，女员工如果想要生育，必须提前一年向单位申请。如何真正保障女性就业、休假等合法权益，建立便捷高效的生育服务体系，乃至对于育龄父母关心的床位、学位等配套问题如何作出回应，“二孩时代”亟需更多的改变。

“目前，我们每一年正常情况出生的孩子，应该不到1700万，如果实施全面二孩政策后，在未来的两三年，可能会出现一个高峰，这个高峰估计会达到2100万左右，这个对于幼儿园、就学，包括以后的就业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是如果国家能够比较好地应对这样一种生育的变化，你比如做好一些规划，包括教育规划，就业规划，就能比较稳妥地渡过生育波动带来的对社会经济的影响。”乔晓春教授说。

百万计生干部如何转型？

陪辅导对象玩益智玩具，讲故事，做游戏，这是陕西商洛的兼职幼儿养育师李波工作的日常，做了九年计生工作的他没想到，如今能和村民们相处得如此融洽。

2007年，卫校毕业的他成为丹凤县商镇计生站的工作人员，与村民们关系紧张的日子便开始了。

“朋友经常开我玩笑，说我是专门不让别人生孩子的。那个时候我们和群众的关系不是很好。他们都是很回避的态度，害怕你会问超生对象的事。”李波说。

转变的契机出现在2014年11月，他成为国家卫计委“养育未来”项目的一员。这个试点在商洛市展开，商洛市六县一区均为国家级贫困县，农村儿童留守现象严重。在儿童大脑发育最为重要的0到3岁阶段，没有任何机构对家长们进行养育指导。这个项目希望通过培训李波等70名计生干部成为婴幼儿养育师来填补这样的空白。

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实验经济研究所所长史耀疆说：“婴幼儿的早期发展认知能力，社会情感能力要通过一些活动、游戏来开发和促进。人大脑的发育，92%在3岁以前就完成了，如果错过这个时期是不可逆转的。”

经过一周的理论培训，李波和同事颜淑霞渐渐意识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包括自己在内，当地许多家长的养育观念依旧停留在“让孩子吃饱穿暖”的阶段。但当培训结束，他们来到村民家中准备传授新的育儿理念时，计生干部的身份却让他们有点尴尬。

“有些群众，他们认识我们，你干计生的，你现在去教育孩子了，他们刚开始不相信，或者说接受不了。”李波告诉记者。

不仅是他们，在70名计生干部面对参加项目的227个家庭时，几乎都遇到了同样的尴尬。为了赢得家长的信任，一方面，他们反复说明活动完全免费，有的还采取了特有的“软磨硬泡”的方式。另一方面，已经申请国家专利的教案以及陕西师范大学开发的教具，也渐渐让村民们体会到了他们的专业性。

一年下来，李波和颜淑霞负责的八个孩子有了明显的进步，他们和八个家庭的关系也一点点变得融洽。更重要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角色似乎从管理渐渐转向了服务。

“想想确实是我们在给他们提供服务，家长看到他的孩子有变化，也渐渐对我们产生了信任感，也产生了感情，有时他们都会留我们吃饭。”李波说道。

在去年10月份，李波又经历了职业的一次大转折。由于计生系统和卫生系统的合并，他所在计生站被撤销，33岁的他被并入乡镇卫生院。专业已经荒废了九年，而且也没有考取医师资格证，向职业医师转型对他来说难度不小。

但一年来从事婴幼儿养育师的经历似乎为他找到了另一条出路，同时，专业门槛不算太高的健康服务领域，或许能成为全国上百万计生干部转型的路径之一。

在史耀疆看来，控制人口数量的工作，现阶段已经基本完成，但如何提高人的质量的工作，却远远没有开始。计生干部最了解农村孩子的情况。“如果能够把这股力量利用起来，为中国儿童婴幼儿的早期发展服务，说不定能探索出一条新的道路。”

而乔晓春也表示，健康的预防，或者健康促进这方面的工作，对技术上的要求并不是很高，传统的计划生育网络可以做这件事，能够利用这个网络做一些健康促进的工作，不仅对于这个领域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对老百姓健康的改善，会起非常大的推动作用。

超生黑户落户

解决计划生育带来的问题

在2016年的第一周，这个名叫李雪的女孩，生活并没有发生期待中的新变化，她已经23岁了，却依然过着没有户口的日子。

户口是派出所是公安应该给我的权利，户口的问题我还是会继续找公安，然后我母亲的计划生育问题，我们会去找计划生育，或者是他们来找我的话，我也有话去跟他们说。说白了就是不交罚款不给上户口，但这个户口不应该是我花钱买的。我还是等待公安部的回复，一个月了，下个月的2月14日的话就两个月，按照信访条例或者他们的回复处理程序也好，应该60天之内给我一个书面回复。”李雪说。

从2016年1月1日起，新的《人口与计划生育法修正案》已经正式落地实施，在此之后出生的二孩，均为合法生育，那么，类似李雪这样原本因为超生而导致的黑户，属于被服务的对象吗，在长期研究人口问题的乔晓春看来，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乔晓春说，现在国家生育政策真正要做的，有三个方面：

1. 第一，继续控制5%（注：二孩政策实施以后，已经有95%以上的人群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育）
2. 第二，是搞好服务；
3. 第三，是解决以往计划生育所带来的问题。

什么叫计划生育带来的问题呢？“实行计划生育，是为国家尽义务的，那么对这个问题的解决，实际上就应该是政府的义务，换句话说，从老百姓角度来说，就是老百姓应该得到的权利。”乔晓春说。

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因为配合国家的人口政策，个体不能完全依照自身的意愿选择生育，这显然是个体权利做出了极大的牺牲。新年伊始，从国家的相关法令，到各省份对计划生育条例的修改，最终的目的，应该就是将生育的权利归还给公民。

“二孩政策实施以后，已经有95%以上的人群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育，如果管理的思路没有摆脱掉，我们真正的服务实际上也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说我们是为那个不到5%的人在做管理，但是我们损失了针对100%人群的服务。”乔晓春说道。

生育权：

从国家管控回归家庭选择

乔晓春担心基层计生工作的观念和思路不能根据中央的意图做出及时的调整，而曾担任国家计生委科技司司长一职的肖绍博教授，则是担心未来的计生工作转型没有明确的方向，在多次前往瑞典实地考察并详尽分析过瑞典的家庭服务中心模式后，肖绍博认为，未来的服务型计生工作，瑞典模式是一个可供借鉴的选择。

萧绍博说：“瑞典模式不是为了控制人口数量，而是为了支持家庭发展，因此它叫家庭中心，它至少有医务工作者，社会工作者，心理工作者，教育工作者，他们隶属不同的部门。”

人口只有900多万的瑞典，行政区划上分为三个等级，最基层的市一级，管辖人口约3万，大致与我们的一个镇相近，而在这一级行政区划的服务内容中，就包括了婴幼儿发育测试、孕期保健、亲子教育、老年服务这些以家庭为目标的项目。形成了多部门、多专业、多功能的服务网。

“它是用这个模式来支持家庭发展，而家庭发展的一个标准就是你能够控制你自己的生育，我们国家的生育愿望和人口发展的水平可以说已经接近瑞典的这个情况，至少在东中部比较接近。因此这个经验就很有用了。”萧绍博说。

计划生育，生育计划，简单地换一换前后顺序，代表的意义却是生育权利从国家管控到家庭选择的回归，而这样的回归，显然离不开政府对过去三十多年的公民权利牺牲做出补偿。当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关于实施全面两孩政策　改革完善计划生育服务管理的决定》中，已经明确计生工作应向注重服务家庭转变时，针对可能出现的生育高峰，我们的教育资源准备好了吗？我们有足够的医疗队伍和技术去支撑高危育龄人群的母婴平安吗？超出育龄的失独家庭，除了经济上的补偿，基层政府将他们的精神抚慰纳入日常工作考量了吗？显然，在二孩政策刚刚落地的新年里，为生育服务，才刚刚起步。

“现在到了不是算总帐，而是吸取教训往前走、来一个巨大的深刻的变革的时候了。其中一个变革就是把管理化为服务，寓管理于服务之中，使管理越来越柔，使服务越来越亲民，越来越个性化。计划生育可以说是我们计划经济模式的最后一个堡垒，现在人口形势变了，群众生育愿望变了，中央决定也下来了，该是这个转折的时候了。”萧绍博说。

视频制作：王志坚 彭裔然 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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